小林的悠闲的生活

小林正真正开始过悠闲生活,是在他身份未续成的日子里.别人一周工作六天,或是工作五天半,他一周只工作二两天半具体是55个小时,刨出去两宿睡眠,和两 天下午收工加在一起的小休时间,他真正工作只有31个小时.在31个小时里,小林大部分的时间在涮碗.幸好他所在的中餐馆有一台洗碗机,不用像没有洗碗机 的餐馆,要将碗放在热水池中,要戴

着 手套,从一堆泛起洗洁精,捞起来,再用海绵擦了前面和后面,等擦净了一些,再放入另一个有7,80度的热水里,浸泡后,再捞上来,分开重叠在铺着吸水性很 强的棉布垫子上,达到高温消毒,烘干的效果.当他从泛着油腻腻的四四方方蓝色硬塑料水箱里,捞出最一把刀或一把叉子,将最后一筐的刀叉全部送进洗碗机去 后,并没有结束一天他所要干的活儿,紧接着他要擦刀叉.扫地.刷地.托地.擦地,当窗外繁星点点或皓月当空时,他才吃上了一口饭,上了楼,也不洗漱了,脱 个精光,钻进被窝睡觉.

小林每天得保证9个小时 的睡眠,如果一天之中没有达到这个时间的睡眠,他总觉得头莫名其妙地疼.所以,经常看见他的脑门,骇然被挤出三个紫红的红"五星".这个样子有些不雅观, 也挺吸引注目的.在小林的身份彻底没有续成之后,完完全全成为一个被警察抓住就要遣送回国的"黑人"后,他头疼得即使想撞墙,但是,他鼓着"骚疙瘩"的脑 门,却再也不见了三颗红五星.他可不是成为金发碧眼外国人中的另类或是被看作是亚洲某个国家来的变态.

小 林也极少出家门.到楼下的小GB买下了四天之内的食物后,就整天整天猫在小屋里了.那时,和他在同一楼层住的还有另外两个男孩和两个女孩,他们和他同住一 个屋子里的男孩,都差不多,打的是在中餐馆里长工.只有星期一都休息回来,所以,大部分时间里他自己一个人独自霸占了一个屋子,一间APARTMENT.他 时常将厨房的门,锁好,光着身子,跑到浴室里冲凉或是打开电脑将声音放地很大,一个人边吃着苹果边看片儿.如果不是有音乐或是一两声狼似的歌声,整个四层 楼三间房子死一般的静.

小林有时也挺不住这样的 寂静,那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光线幽暗的原始森林中,找不到北,又担心着被人完完全全地遗忘了.这时,他终于想了想,走到厨房的水池,又涮了一遍牙,用 电动剔须刀,刮了一遍青色的下巴,重新用洗发香波,洗了头发,将和别人约会穿得那一套"战斗衣"穿上,头发上再抹了遮哩水,身上也喷上了香水,嘴里又嚼上 一两块木糖醇,对着穿衣镜照了照,才急不可待似的,风一样刮出去了.他走上街,一整天几欲已被睡眠消磨没了,天上的太阳已渐沉入西天的云海里.不过,尽傍 晚时分,那个城市在晴天时,大地依然有着炙热的阳光留下的温度和光芒,偶尔还有温热的风拂过.这使他滋生了一些莫名的兴奋.那时,他喜欢慢腾腾地迈着脚 步,恰似云中漫步.一边用眼睛四处张望,抑或像是一个害了伤风的病人,一个劲儿打着喷嚏,看着四周无人注意时,痰迅及从口腔上腭处,震出来,吐在青石板的 地上.他觉得特别不雅观,看见一口痰粘在地上,用鞋底在上面抹了抹,然后再慢腾腾地踩着云朵,嘴里哼着歌,向小公园走去.

小 林挺喜欢家附近的这个绿色植物丛生的小公园.挺喜欢一个人坐在一条长椅上,喝着JUPIIER啤酒,无所事事的状态,什么也不多想什么也不多听,感受着酒 精如野马脱缰在喉管中奔行于胸腔,更多的是挥发在一片白茫茫然的情绪中.抑或当他不喝酒也不吸烟时,就掏出指甲刀"嘎嘣.嘎嘣"地仔仔细细,不慌不忙地剪 着手指甲,或是看着自己脚上那双鞋发呆.

小林穿 的鞋是双名牌NIK运动鞋.是他花55欧元在国外一家体育用品专卖店买的.他从小长到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花过折合人民币550元,给自己买过任何东西.就 是他和王艳结婚时穿得那一身灰色的西装也只花了300多款钱.而今那身西服,被他锁在了他皮箱里了.他来到外国这个城市已经3年的光景了,他一次也没有穿 过.那次为了这双鞋他心暗自疼了许久才自我安慰自己,说穿上这双鞋被住可以穿着回到中国,也说不准就是穿着这双耐克,他经历千山万水,站在了他的爱人面前 了.

小林一想到他的爱人,心在短时间的平复过程 中,又开始呈慌呈恐地风暴起来.小林的爱人是一个长得如花似玉有一双天生就能摄人心魄桃花眼的女人.女人叫王艳.小林曾在GUGE里闲着无聊时,打入"王 艳"进行搜索时,一大堆关于扮演还珠格格中那个晴格格的信息,漫天遍地扑了过来.自己老婆的名字还是个名人呢,小林没想到,又敲了自己的名字,名人一个也 没有了,有一个某某产品的联络人,有一个挺有党性,还有事迹的老劳模.一段时间里,小林有了太多自己支配的时间,他把祖宗三代和他认识过的人的名字,都输 入了,发现在他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是名人.没有一个是挺有成就的.还是他的老婆是首当其冲稳坐第一把交椅.小林将他的发现告诉了他的老婆.王艳好像对 此一点兴趣也没有,电话那旁,无精打彩地听着,"哼哈"地应答着.小林自己也是越说越觉语气沉闷,心中有一块两块的小石子,又一层一层垒在心上面.尽管如 此,小林还是强忍着,坚持和王艳在电话中说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末了让自己的儿子小小林,和自己说声再见后,才放下了电话,付了3欧元多一些,转身走了.

小 林喜欢打完电话,再沿河边走一圈.那是一条穿地而过的河,河水挺脏,旧不拉眼像一块破绿布被撕开几条口子.有趣地是,在另一条狭窄的分支河流上,河面上常 见二人的小橡皮舟,由两个黑发碧眼的人如蜻蜓点水般划过,漂着黄叶的河面.小林一边看别人划船,一边摸索着从蓝色风衣贴身衣袋中掏烟,来吸.这条河挺像他 在国内那个城市中那条江,也是穿城而过,也是一年四季中永远流淌着.冬天也不结冰,那时岸上却有着这里不曾见过的另一番景象.亮晶晶冰凌花缀在树枝或松枝 上,天晴阳光乍现了,江面和树枝上全都泛着涟滟金光.那时,20出头的他.穿着邮局发的绿色大衣,双手戴着一副软羊皮手套,站在桥头那个人来人往的教堂 前,等人.一会儿,那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孩,从桥头邮政大楼里,小跑着,穿过斑马线,远远就冲着他微笑着,还一边喊着他的名字."泽原,泽原!"一声声清 脆地如同雪后放飞在蓝天中的小麻雀,欢快地钻入云中.

"是不是,贼冷呀?""是不是,贼无聊呀?""是不是,贼饿?"......
两个人走到一块儿了,手拉着手开始,一边聊天一边往江边下游走去.小林一面追问女孩,一面开心地对着女孩傻笑. 偶尔,女孩不说话用一双澄清如水又如雾的眼睛看着他,说:"你是不是,贼会说话?"那时,'贼'.是他口头语. 小林见女孩故作生气的样子,也不理睬,说:"你现在的样子,贼可爱,贼美丽,我贼想亲你一下." "你呀,有时特坏,有时特老实,有时特逗,有时特郁闷......"

女 孩把他方才壮着胆子说的话,又故意放在一边,找了另一个茬儿,另一个话题说.那时,虽说女孩只是楼里寻呼台里的一个临时工,可是,有一群邮电局送信的小年 轻惦记着她.小林也是其中之一,那时,他中等身材,骨架看上去很小,却喜欢穿着风衣,扮酷.一开始和女孩见面,只限于在食堂打饭了,或是偶尔乘电梯上6楼 的邮局内部的编辑部送个自己写的散文,遇见.直到有一次邮电局,在青年节到来之际举办一次和寻呼台的联欢会,小林才真正和女孩认识.

女孩当时是寻 呼台的五笔打字第一高手,一分钟能240个左右的字.当小林第一次到女孩工作的地方看她,女孩正在打着一篇局领导写的总结,未走到女孩近前,远远就听见像 小时候放的小鞭的声音,踢拉趴拉地传出来.那时,小林心一动,如果女孩手指在钢琴上,那又是怎能样的轻盈与灵巧呢.
这个女孩就是王艳.后来,王艳成了小林的妻子,也成为小小林的妈妈,小林也从未看过她在类似钢琴或是吉他的任何一根琴弦上用纤弱无骨的手弹奏过任何一曲.

星 期二了.小林不用以固定模式在周一时给王艳和儿子打电话了.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逢上阴天下雨,就在屋中穿上中等型号的保暖内衣内裤,在电磁炉烧开水,冲 了一杯咖啡,喝过后,泡了一袋方便面,然后坐在电脑前,听歌或看电影,看韩国电视连续剧.偶尔也写一写日记.日记上记录挺详尽的,例如某某天,天气如何, 心情如何,更主要是花了多少钱.小林虽然有时是周记或是月记,但对于钱的开销却一清二楚的.快3年了,打工尽挣12万元人民币,刨出当初出国的中介费用8 万元,纯利润是4万元.他在静下心算过之后,就会开始莫名发笑.

小 林在没有极特殊情况下,很少主动给父母打电话.小林当初从邮局买断后,拿钱炒股'折'里以后,当他又卖房子,又凑钱出国时,全家人连岳父岳母那里,也不同 意.一起群尔攻之,说他是一个要抛妻弃子,一意孤行的不孝子.小林出国上火车时,全家谁也没有来送,一个人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在雨雾中变得迷濛,眼睛也变 得变濛了.

小林刚上语言学校第四天后,就跑到了 一家中餐馆打起了长工.他清楚地记得那是楼上住家楼下堂吃的一家饭馆.他住的房子却不是楼上,是楼下新盖一排小平房中的一间.散发着霉味的小屋,一个脏脏 的床垫子铺在冰凉的小泥地上.屋子只有8.9平方那么大,一扇小天窗.他还在打量时,衣服还未换好,就被老板叫了出去,到后厨剥虾皮.后面的厨房里是两个 男的,还有一个女孩.他们见他还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两个男的,冲他一笑,也不说话,女的,从一堆脏兮兮的围裙选了一条相对比较干净的,递给他.他就开始有 生以来,第一次厨房打工的生涯.

小林来那家餐馆做打杂.打杂.小林从国内从未接触过.后来,干上了才知道就是厨房中一个清洁工.涮盘子涮碗,拖 地,周末时,擦风机.平时,还要帮着备菜码.从早上10点半正式开工,11点时可以吃上早餐,或粥或面包抹巧克力酱.到了下午3点时客人没了,休息两个小 时,然后,17点时又开工了,吃一顿有菜有肉的大米饭.到了晚上12点结束后,再吃上一碗大厨做的汤面,然后回小屋.小林如果睡不着可以到小客厅,看一会 碟片.看碟片儿多是贼长的电视连续剧.大厨二厨三厨有时都看.他们一边看一边用小林听不懂的青田话聊天.有些岁数的大厨愿意问小林国内有没有女朋友,特别 喜欢问些带色的问题,小林心中觉得大厨挺傻逼的,编了一个谎说自己的女朋友甩了自己在日本发展呢,当大厨问起小林和女孩发生关系的事儿,小林就装了满不在 意地说"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和A片情节没啥区别."二厨是个和小林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年轻人,没事儿喜欢向小林炫耀他在国内的辉煌历史,喜欢在休息时上马 场搏一搏.三厨是一个话不多的女孩,听见小林和他们说着话,看了一会碟片就走进自己的屋,锁了门.

小 林其实也不爱说话.有次他和长着一双单凤眼的三厨坐在秋风从硬塑料天棚的缝隙或是小小天窗间吹进来的堆满杂货的小过道,摘豆芽时,三厨问他,是不是不说话 时还在想着那个日本的女孩呀,小林听了,极不自然地一笑."你不是不感觉像在坐牢?"女孩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小林愣了半天,说:"没有,充其量这是个人 间炼狱."三厨不明白人间炼狱是何方何处,好像知道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低了头只顾自地摘着豆芽.小林见发黄或发黑的豆芽根,堆满了桌子一角,心想,他妈 的,自己真快是一块煤炭了.

小林在干完一周后, 就想走人了.那次老板也不顾在场有多少人,因为小林跑到外面,盛味精,一时心中想别的了,错盛了盐,老板便动了火,骂小林是一个瞎子,笨蛋分不清味精和盐 不会用嘴尝一尝吗.小林气得脸色发紫,当时就与老板说不干了,老板说,想走也得做完大周末,才可以滚蛋.要不然一分钱也拿不走.小林强压了怒火,一个人跑 到洗手间锁上门,想起白天连祝母亲生日快乐,与母亲说起在餐馆挺好的,今晚遇到了委曲,心难受地无以言表.当晚收工,也没吃饭,回到小屋,看着黑漆漆的 夜,屋内也是一团漆黑,想着以前城市里的一草一木,想起父母姐妹,想起王艳和小小林,眼泪再也抑止不住地从腮边滑落下来.

小林也不曾想到以往那个在国内遇到什么事从不掉泪的男人,竟在第一家餐馆,掉了两次泪.小林想如果这让他的儿子知道了,自己是一个如此脆弱与软弱之人,他真不知自己是不是还能当好一个父亲.

小 小林是小林和王艳在2002年要的.小小林是9月初出生的一个小男孩.属马,出生时重7斤4两.剖腹产.那时,小林已经在邮局买断两年之多了,凭着自己在 邮局的关系暂时还在邮政局当一个送信的临时工.每个月开600来款人民币.王艳原来就是邮局传呼台一名临时工,要生孩子了,工作也辞了.一家三口人的开销 都由小林的600来款钱支付.小林想真应了杜甫那句诗文"屋漏偏逢连雨天",王艳生下小小林,却没有奶水.小林用了许多土办法和科学催奶针,但对于王艳却 没有一点儿用.于是,小小林多了一项喝奶粉的花销.小小林一开始喝国内20来款钱的奶粉,每天晚上都闹.小林和王艳连夜打车上了儿童医院,大夫说小小林是 于由消化不良引起的哭闹,大夫建议小林给孩子买力多精中外合货的奶粉,小小林长到3岁时,还是不是别的奶粉,喝力多精.

小 林看着存折里的钱,已经花地差不多了,一咬牙也不等股票解套,投入10万元,结果只拿回来2万多.当2007年中国股市空前解套了,王艳狠狠对小林说:" 我说什么来着,你就不听我的话,应该挣的钱,全掉里面去了吧!"小林听着,没有言语,心却开始燃烧着烈火.嘴上也火烧火燎地起着一个个水泡.

小 林压根就不指望自己的兄长姐妹父母和岳父家,谁能帮上自己.小林父母一共生下5个孩子.小林最小.小林哥哥是一个下岗靠骑摩托车,拉脚的.三个姐姐,也都 是下岗的妇女.或给人家站柜台或给别人家打钟点工,维持生计.小林的父母也都是下岗工人,都60多岁的人了,还住在一个一居室的小楼里,靠每个月老保过日 子.王艳家比自己家强一但她还有一个小他两岁的弟弟,等着谈婚论娶呢.

小 林的父母对当初小林娶王艳时,持有敌意,因为小林是老儿子,父母希望在动迁分到一所三室一厅的楼房时和小林他们一起过.可是,王艳却坚持和小林自己过.当 时,小林和王艳已经发生了关系,虽没有孩子,但小林觉得王艳把第一次给自己了,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对得起人家,即使父母不高兴也要顺了王艳的心意.所以,小 林和王艳结婚后,一直就住在小林参加工作,邮局给分的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当房改和装修都结束时,小林和王艳结婚时的酒席钱都没有了.小林回去向父母 借,父母却一口骂小林什么都顺王艳的意,娶了媳妇忘了娘,态度坚决,一分钱也不给拿.小林没法子,只好向朋友东拼西凑,才办了酒席.当客人散去,小林偷偷 在洗手间点着收得份子钱,心中好不是一个滋味.

小林买断,炒股,虽不是一时冲动,却已经下了血本,想证明自己不靠别人也可以发家致富,岂知,机关算尽却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当他走到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中生活中时,他一毅然决然选择以留学名义到国外淘金,在内心深处已是一种于自己致死地而生的抉择了.

小林第二次流泪是真的让人欺负哭了. 一 周结束后,大厨劝小林看在钱的份子上,忍了吧.又说那天老板脾气不好时,连他老婆和孩子都骂.小林计算着再过两天就是王艳的生日了,自己还曾在电话大言不 惭让她等着自己给她汇第一个月打工的薪水呢,让她带自己的儿子上金色童年好好玩一玩呢,而今自己未坚持一个月就走人,不就是灰头灰脸的失败了吗.于是小林 第一次委曲求全,向老板认了一个错,接着在餐馆打了下去.

小 林想得已经是最低了,每年可以往家寄6万元人民币.可是当小林在第一家餐馆打了一个月长工后,他就明显受不了.发工资那天,那个梳得油光光比小林大不几岁 的老板,在车上扔给小林400欧元,说是小林一个月的工钱时,小林的血往头上涌,如果有一把刀,小林都有要杀人的心.小林想起被大厨喊着叫作"两个";想 着被老板骂,戴眼镜还像一个瞎子: 想起一个人呆在小屋看着天窗星光点点的夜晚,想起周末工另一个男孩,半夜起来懒得上洗手间往塑料瓶子尿尿的情景.小林不仅悲中心起.

"我操你妈个逼!你他妈的死畜生!你妈逼的,如果不给老子750欧元,老子煽了你,然后,杀光你全家,我操你妈的!......" "操你妈,你妈个逼,你他妈的剥削人剥削惯了,为富不仁了哈,我操你妈的!你他妈的猪头,变态!......"

小 林当时坐在车上,心中骂了无数遍,当时却两眼看着窗外,忽然想起王艳因为给自己凑钱,让自己到国外有多些零用钱,将手上的首饰,悄悄瞒着自己卖了.一瞬 间,眼泪迎着微凉的风,滚滚而流.青田老板见小林像一个孩子不言不语,流着泪,动了恻隐之心,回到住所后,又让大厨交给小林300欧元.小林当夜接到 700欧元后,对大厨说:"你也以后不必喊我两个,两个的了,我知道青田话两个是傻蛋的意思,"大厨看着收拾着行李的小林,讪然一笑.问:"怎么不想再做 了?"小林淡然一笑,说:"让别人当两个吧."

小 林不再到第一家中餐馆做了.以后,他又换了好几家.因为第一年要学学法语,好有校方课时证明延下一年身份.小林的长工暂时停了.又花了2900欧元,找了 一个延身份的,延了第二年.当时,小林算了一下,每个月与别人偷偷合租一个月180欧元的,每人90欧元的房费,加上日常吃的用的一个月也至少用60欧 元,一年下来,共花了1800欧.给王艳才邮了2500欧元.以后,小林想起王艳和小小林时,不再借别人的笔记本电脑了,也不想视频了,只想听听她和儿子 的声音,就行了.

小林到了第二年时,在一家越南 店抱天打长工.整整一年下来了,共挣了1万欧多一些,留了2000欧,其他给王艳汇了过去.谁知再打原来那个续身份的人,续身份的人,对小林说了一堆关于 国外的政策与法规,又打了好些马虎眼,让小林先付1500欧之后,人就带了一批人的钱,跑了.

小 林的朋友再帮小林找其他人继身份时,小林笑着说:"继与不继差不多,不继了."别人以为小林不想回国了,想要搞个结婚,混个国藉什么的.也不再管小林的事 儿了.王艳却在电话对小林说起小林的父亲脑血栓先前进医院并不见好,现在不知怎么了,下肢走道也不行了,瘫痪了.得让人端屎端尿的伺候了......

母亲问小林何时回家看看,如果过去2006年春季还不回来,有可能连小林父亲的面也看不着了.小林一下子像从小一样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一声不吭.
小林将兜里的500欧元还有向国外读语言的同学,借了500欧,给父母汇了过去,只字未提回家的事儿.

小林现在是一个黑工.只做大周末.
2007年开始了,越南店的老板无奈对小林说黑工,他实在不能用了,现在比利时政府新首相刚刚上台,一切又将如一往新官上任三把火,将黑工的问题又放在案板上来.小林就从原来那家失业了.

星期三,小林将该洗的衣服写完,,会去一趟一家会说中国话的老外赌球的小屋花上10欧元买上一注或两注.然后,顺着默兹河,穿过一个小公园,回到住所.看看网络小说或是以前能上网时下载的各种图片.

星期四,往往是小林在昨夜又在电脑上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9点睡下,晚上18点起来的时候了.他开始翻翻报纸,然后给一切可能需要黑工的店打一打电话.然后吃一些东西,服一些镇头痛的药物,睡觉.
有一时期小林嗜睡如猪了,与他同住的抚顺男孩,看了心生厌恶.

这 天,33岁的小林一如往昔,买了一注中国队对乌兹别克队的足球赛中国队胜,经从默兹河畔上的桥,又一个人静静地穿过情侣缠绵悱恻的小公园,走进黑漆漆的楼 道里,推开家,打开电视,只见电台正播新上任首相,唱比利时国歌唱成法国马赛曲的镜头时,禁不住狂笑起来,然后是抑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当他踉踉跄跄地走到 水池时,满口的鲜血夹着几丝浓痰,让他不由惨然一笑.

......

小林死的那天,王艳当时手领着小小林的正走在上幼儿园的路上,那天,阳光明媚,夏日的风从四面八方,轻轻围绕着小小林,小小林欢快哼着刚刚学会的歌,忽然问:"妈妈,我想爸爸了,爸爸会唱春天在哪里吗......"
王艳没有回答小小林的话,见国内时间是7点23分,知道国外小林呆的城市现在凌晨1点23分,正是星光闪烁的晚上,不由微微一笑.

后记.
小林真正的死因是他得了脑癌.
那天,我们同是一个语言班的几个人,一起参加了他的葬礼.
其中有一个是有个女孩让人过目不忘.她长着一双美丽的单凤眼.